韩国自杀率为何居高不下？

2014年11月04日16:10  来源:人民网-韩国频道

    近年来，韩国自杀率一直居高不下，在国际经合组织（OECD）成员国中已经连续十年排名第一。据韩联社今年9月23日报道 ，韩国去年自杀率同比增加，日均自杀人数接近40名，比10年前增长了26.5%。不仅如此，男性自杀率明显高于女性（2.3：1），青少年自杀、老人自杀呈增高趋势。虽然导致自杀的原因很多，诸如个人、家庭和社会等，但以下社会文化因素则是导致韩国高自杀率的重要原因。

     第一，韩国社会竞争非常激烈。作为一个曾经被日本殖民统治36年之久并在战争废墟上成长的国家，韩国战后走上了快速发展的资本主义道路，并在上世纪70年代创造了“汉江奇迹”，21世纪毅然跃入世界十大经济强国之列，经济成就举世瞩目。但这种高成长的背后却是激烈的竞争。在“优胜劣汰”的市场竞争体制下，个人危机意识强烈，为了更顺利的晋升拿薪，韩国人对工作的态度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据统计，韩国人年均劳动时间在OECD国家中最长，近年连续超过2000多个小时，加班已经成为司空见惯的现象。长期高负荷的劳动必然会导致“压力山大”。与此同时，为了在竞争中取胜，韩国社会的“教育热”也一直居高不下。课后庞大的补习班产业是韩国经济增长的一大重要因素，韩国父母为了让孩子进补习班甚至可以卖掉房产等家业，全职主妇海外陪读的现象更是屡见不鲜。报道称，“韩国教育的本质是妈妈们的压力”，甚至从幼儿园孩童时代就开始被灌输进入海内外名校的教育。面对成绩、升学的巨大压力，学生们必须不断竞争，这就会导致心理扭曲或担心期望落空而自杀的现象。专家指出，以智力和竞争为核心的韩国教育今后应致力于培养心力，即培养学生积极健康的心态。

    第二，韩国社会极其重视长幼有序，前后辈的年龄、资历差异加剧了人内心的抑郁感。韩国历史上深受中国儒家文化的影响，“长幼有序”观念牢牢生根，甚至“过犹不及”。在韩国，初次见面的人经常会被问及年龄，主要是由此判断与对方的长幼关系并确定对话是否使用敬语体。韩国企业的职位晋升、军队的上下级关系、大学校园生活等都与此直接相关，这就助长了很多前辈的“仗势欺人”、“权威主义”。在韩国社会，职务晋升与工作资历直接挂钩，日常交往中后辈几乎对前辈“言听计从”，即使面对前辈的不合理要求，后辈也只能“逆来顺受”。公司里上下级的关系更是如此，人与人之间被人为地划上了一道“鸿沟”，下属很难跟上司坦率的交流自己的不同意见。在这种“权威主义”的长期压制下，人内心的抑郁感就会加重，由此也导致了诸如军人虐杀事件、士兵“结伴自杀”、“世越”号（又译“岁月”号）沉船事件等惨剧的发生。不仅如此，韩国重视男权主义，一家之长几乎都是男性，女性婚后做主妇的居多，生活压力主要集中在男性身上，这也是导致男性自杀率高的原因。据韩国《中央日报》9月15日统计 结果显示，韩国成年人每8人就有1人患过抑郁症，而只有不到10%的人接受过心理咨询或治疗，抑郁症已经成为困扰韩国社会的一大精神疾患。若不及时治疗，患者很容易走上极端的轻生之路。

    第三，雇佣和社会福利保障体系的不完善。97年金融危机以后，韩国的雇佣体系变得不稳定，很多企业员工都面临“非升即走”或女性婚生即走、夫妻不能供职一处的境遇。企业虽没有明确的退休制度，但如果40—50岁还没有晋升至公司高管层，只能自动离职，这都是不成文的惯例。离职后，除了一次性拿到公司支付的退休金外，便没有了其他生活保障。韩国的消费水平位居世界前列，这就迫使很多人为了生存不得不自谋职业，主要是从事零散的自主经营，韩国自主经营者中约60%是50岁以上。零散自主经营的破产危险很大，所受压力甚至大于一般工作单位。据统计，2013年韩国65岁以上老龄化人口的相对贫困率为48.1%，为全体人口贫困率的3.3倍，有70%的人表示收入不及生活费。据OECD最近发布的资料显示，韩国即使是待遇较稳定的公务员在60岁正式退休后，还会再继续工作10.5年。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独居老人越来越多，孤独和疾病是导致老人自杀的最大原因。

    第四，大肆宣扬的媒体文化带来的负面影响。韩国是舆论自由的国家，一些媒体为了吸人眼球或达到宣传目的，经常进行夸张的报道。韩国社会“名人效应”非常强烈，特别是近年很多演艺明星因不堪潜规则重负而选择自杀，许多媒体将其作为重大新闻，甚至整版报道、不间断播出。不仅如此，媒体还肆意断定自杀动机、详细介绍自杀手法，这些都成为人们相继模仿的对象。韩国自杀协会去年一项针对5名自杀艺人的研究结果表明，如有一位明星的噩耗传开，平均会有600人受其影响而结束生命。此外，一些媒体的观点与表述会营造美化自杀并认同其作为生存逃避手段的氛围。

    综上，韩国自杀率居高不下的根本原因可以归结为西方资本主义价值体系对东方传统价值观的冲击，规则与潜规则（主要指惯例）的矛盾在个人身上的体现，它是韩国社会高速发展所带来的“成长痛”。作为深受儒家影响的东方传统国家，高速的经济增长给韩国传统社会带来了撕裂式冲击。在资本主义的价值评价体系下，金钱、能力和自由成为衡量成功的重要标准。而东方传统的权威主义、集体意识、家族主义等价值观依然具有无形而强大的影响力。当二者遇到冲突时，个人所承受的心理压力会异常巨大而无法排解，于是自杀就成了逃避现实的一个选项。

    这一现象若持续下去，不仅会给个人和家庭的幸福指数，而且会给韩国的国家形象，进而给经济增长带来负面影响。研究表明，若1人自杀，将会给周围5—10人带来致命影响。目前，韩国自杀遗属每年增长7—14万人，如何抚慰这些人的心理伤痛，也是韩国社会面临的重要问题。若不解决，韩国社会就不能成为“成熟的社会”，韩国就不能成为“幸福的国家”。这也是朴槿惠政府“开启国民幸福时代”亟需解决的问题。

    作者：邢丽菊（复旦大学韩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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